“刚刚有好心人给我们送来了热牛奶和面包，还说要连着送一个月，实在太感谢了！”1月11日下午5时许，环卫工人胡流明给记者打来了电话，朴实话语流露出满满感动。
据此前报道，胡流明、张艺花夫妇从2004年起相伴相随，无数个深夜，在五马街通宵达旦清理垃圾、冲洗地面，用勤劳和汗水为城市带来了干净和美丽。报道引发社会广泛关注，市民点赞坚守寒夜的清洁工人，并呼吁多给他们提供冬日里的温暖；倡议从自身做起，不乱丢垃圾，做文明市民。
报道刊发仅一天，五马街的清洁工人就收到了热腾腾的“礼物”。“礼物”是哪位好心人送的？为何要送给清洁工人？
意外之喜
好心人送来牛奶和面包
记者赶到胡流明夫妇位于五马街后巷的住处时，两瓶牛奶和两个肉松面包就放在桌上。记者摸了摸牛奶，掌心留下一份温热。
“送牛奶来的人说，好心人反复强调牛奶送到时，一定要热的。”胡流明用长满老茧的手，抹了抹眼角的泪痕，“不只是我们，五马街上和我们一起做清洁工作的伙计都收到了。大家都很高兴！”
温州市黄河清洁有限公司负责五马街区清洁管理工作的景经理，是这些“爱心礼物”的接收人。
“今天下午大概4点多，我接到一个电话，说想给五马街上所有的清洁工人送一个月的牛奶和面包。对方怕找不齐人，希望我带着送奶员给清洁工们送去。”景经理说，送奶员到了后，他让几位休息的环卫工人把热奶、面包发下去。“胡流明夫妇上夜班，我直接送到了他们家里。”
在送来的牛奶和面包中间，景经理还发现了一块小小的硬纸板，上面留了一行字：“温州因为你们的坚持和付出而美丽！寒冬里我们送上一份小小的祝福，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照顾自己。”
简单的话语，温暖和感动却能直抵每一位环卫工人的心底。
景经理介绍，五马街上一共有12名环卫工人。“我们是三班倒，基本上每名清洁工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，全年无休，没有节假日。每天要运走满满七八车垃圾，人流多时，二十多车垃圾也是常事。垃圾车装满垃圾足有四五百斤重，全靠清洁工慢慢推动。”
郭师傅用微信和女儿说收到牛奶和面包
暖心一幕
郭师傅用微信给家人捎去喜悦
记者从景经理发来的现场视频中看到，环卫工人们开心地接过送奶员递来的牛奶、面包，紧紧地握在手中。此刻，一双双裸露在寒冷冬夜的双手，因为这份暖心“礼物”，似乎多了些许红润。
市民王先生在五马街一家服装店上班，他看到好心人给环卫工人送牛奶和面包，深受感动，拍了一段“清洁工人喝牛奶”的小视频发朋友圈：“要给这个好心人点赞！清洁工人年纪都比较大了，但喝牛奶时脸上开心的表情，就像孩子一样，让人觉得洋溢着幸福。”
领完牛奶和面包后，环卫工人陆续回到岗位上。华灯初上，五马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。人来人往中，一个亮黄色的身影放下了手中的扫帚和簸箕，坐在街边的椅子上，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在嘴边说了一些话。说话时，他脸上层层皱纹都舒展开来，嘴角轻轻咧着，笑得很高兴。
这名环卫工人，姓郭，今年64岁，江苏人，在五马街做清洁工人已有七八年，负责清理街上的垃圾。记者随即坐在老郭身边，和他聊了起来。
“郭师傅，你刚才拿手机在干嘛啊？”“我在用微信给女儿发语音，告诉她今天有好心人给我送了牛奶、面包，而且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都有。”老郭说完腼腆地笑了，他还拿出手机给记者看，微信聊天页面上，一长串语音带着绵绵的思念传向远方。
“我一个月没多少流量，三四年前问了街上店铺里的wifi密码，那家店主人真好，他帮我连上。”老郭絮絮叨叨地说着，“有时候扫地扫累了，我就坐在店门口前的椅子上，用微信给女儿发语音，或者视频。”
“老郭，来搭把手啊！”听到同伴的求助，老郭急忙站起身，向一辆垃圾车走去。快到垃圾车前时，老郭突然回头，朝着记者说道：“如果你能找到这个送牛奶给我们的好心人，替我谢谢他。”
交代完后，老郭转身用力拖动垃圾车向前走去。
揭晓谜底
爱心礼物来自民间慈善组织“日济一善”
究竟是谁给环卫工人送来“意外之喜”？
“对方只说是一个慈善组织，具体情况没透露。”景经理说，对方是通过座机联系他的，回拨过去也许能找到。
记者多次拨通该座机号码，不是无人接听，就是传来“嘟嘟嘟”的声音。
记者之后又通过景经理找到送奶员，在送奶员那里拿到好心人的手机号码。送奶员说：“一开始也是用座机号码订的牛奶和面包，让我们送给清洁工人。送好后，对方估计是下班了，又用手机打来，让我接下来一个月每天早上6点多接着送。”
记者拨打对方的手机号码，十几秒等待后，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声。
几经曲折，一番了解后，谜底揭晓了。
原来给清洁工送牛奶的是一个民间慈善组织，叫“日济一善”，电话那头是“日济一善”的一位负责人。该负责人说，他们有个微信群，群主是温州人，两年前建立的，现在群里有一百多人，来自全国各地。成员每天都会在群里自发地发“爱心红包”，由专人汇总，两三个月后便集中一笔善款捐给山区学校或孤寡老人。
“我们看到温州都市报上有关五马街清洁工的报道，深受感动。清洁工人为我们的城市带来了整洁，应当被尊重和感激。”该负责人说，于是他们就想为这12位环卫工人送上热牛奶和面包，先送一个月，并把想说的话让送奶员写在纸板上，一起带给清洁工人们。
记者转达了环卫工人对他们的感谢。“他们收下我们的这份心意就好，我们能帮的不多，能多帮一点是一点，给他们在工作时增添一份热量。”该负责人笑着说。
一直到采访结束，该名负责人始终不肯透露真实姓名。
市民倡议
不乱丢垃圾就是对环卫工人的尊重和关爱
“在腐臭垃圾中工作的环卫工人，永远都不应该被漠视。劳动本身无关乎贵贱，关乎的只是辛勤与诚恳。”一位网友在看到温州都市报官方微博发出《五马街上的清洁工》报道后，向温都官微发来私信。
记者在五马街头也采访了不少市民。市民杨女士是一家卖场售货员，她说，每次看到环卫工人在凌晨冻得发紫的脸庞，就觉得他们实在太辛苦了。“我平时店里的垃圾能自己处理好就处理好，不想再劳累他们。有时候我看到个别店里会把污水直接倒在街上，都很气愤，他们哪里知道清洁工要为了这摊污水费多少力气。”
“有一次我看到一位清洁工就坐在店门口休息，店里暖气很足，但他不敢进去。那个老人的双手都干裂了，看着真让人心疼。”市民刘先生说，能不能倡议让沿街的店铺，给环卫工人开方便之门，让他们休息时能进去坐坐，喝杯热水。
刘女士就住在五马街边上，她说环卫工人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，就算清洗完了，也不能回去，要等时间到了才能走。大冷天，管理部门能不能将清洁工的工作时间稍微做点弹性改变，不耽误清洁的同时，也让他们早点回去……“杂物不乱扔，嚼过的口香糖，纸巾包起再丢，这些事情其实也能帮助清洁工减轻负担……”“希望大家都不要乱扔垃圾，冬天来了很多环卫工人因天冷冻伤。他们很多也是跟咱们父母一样年纪的人……”好几位市民对记者说，做文明市民，不乱丢垃圾就是对环卫工人的尊重和关爱。
【浙江新闻+】
此前报道：
受冷空气影响，1月10日我国大部分地区继续遭遇寒潮天气。其中，最低气温0℃线南压至江南南部。温州也出现了低温，一些山区出现了冰冻。
10日凌晨5时，市区五马街温度低至0℃，寂静的五马街干净整洁，胡流明推着垃圾车，张艺花拿着扫帚和簸箕，紧跟在丈夫后面。从前晚11时起，他们已在寒夜里连续工作6个多小时。从2004年开始，夫妻俩相伴相随，在无数个深夜里，清理垃圾、冲洗地面，用勤劳和汗水为城市带来了干净和美丽。
陪他一起扫地上夜班
一陪就是十几年
五马街，温州著名商业街，东起解放街与公园路相接，西至蝉街与府前街相交，街两侧拥有十四条小巷，胡流明夫妇就住在其中一条小巷里。
9日10时许，记者穿过五马街，转到五马街后巷，一路的灯光越来越暗。突然，一声响亮的犬吠打破了寂静。
“别叫，别叫！不好意思，我这狗见生人就叫唤。”听到声响的胡流明赶忙从二楼跑下，一脸歉意地说。
胡流明中等身材、背有点驼，灯光虽然暗淡，但他红肿的耳朵却特别明显。“十几年上夜班，冬天实在太冷，耳朵经常长冻疮，老毛病了，没事。”胡流明笑着说。
胡流明住的楼房是一栋几十年的老房子，上下两层，一楼没住人，二楼住着七八个环卫工人。胡流明夫妇的房间不到20平方米，不带卫生间。房内桌上还摆放着他们当晚的晚饭，酸菜、豆腐等四五个菜。
胡流明今年50岁，来自江西高安。张艺花今年53岁，来自浙江衢州。两人2004年左右在温州认识并结婚。“我本来是在温州做保姆，后来看他一个人做清洁工，而且还是夜班，我就来陪他了。”张艺花看着胡流明，眼里有着一份信任和依赖。“她挺怕冷的，我不让她来，她硬是要来陪我，这一陪就陪了十几年。”胡流明说。
记者到访时，胡流明和张艺花出门前的准备工作基本已完成。胡流明上身穿了三件衣服，最外面是亮黄色的清洁工服，脚上穿着雨靴。张艺花则在清洁工服外面再裹了一件厚厚的棉袄。“我们一般下午5点吃晚饭，然后先睡上一觉，等到晚上10点多再起来，准备出门干活。”胡流明说。
夜幕下他们的背影
被灯光拉得很长
夜渐渐深了。夜幕下，胡流明夫妇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。
胡流明夫妇每天的主要工作，一是要把五马街上十几个一米多高的垃圾桶清理干净，二是要用水管接水清洗400多米长的五马街。
胡流明拉着一个大垃圾车在五马街上来来回回奔走，将垃圾桶里的垃圾倒入车里。装满垃圾的垃圾桶足有几十斤，胡流明搬动每一个垃圾桶都要费好大一番力气。张艺花跟在胡流明后面，拿着一个大扫帚，提着一个铁皮簸箕，从东扫到西，细心地将胡流明不小心掉出来的垃圾再扫回去，倒进垃圾车。
忙活了近一个小时，快到0点时，胡流明夫妇终于将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清理干净了，接下来就该清洗地面了。
记者从夫妻俩所在的温州市黄河清洁有限公司了解到，每条道路都有着不同的清洁等级，像五马街这样的重点商业街，地面每天都是要清洗的，一年365天，每天如此。
“用水管冲洗地面，这活听着简单，但实际上一点都不好干。”温州市黄河清洁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说，冲得猛了，烟头等垃圾就被冲散了；冲得轻了，小垃圾又冲不出来。这活很考验清洁工的技巧。
凌晨的五马街，显得很寂静，气温越来越低，记者的手被冻得通红，塞到口袋里也无济于事。胡流明夫妇从一楼仓库里一起扛出了100多米的水管，张艺花被冻得整个人都在不住得发抖。胡流明见状十分心疼，从妻子手里接过水管，让她去一旁休息。可是，此时沿街店铺都关门了，又有哪里可以让张艺花取暖呢？
“怎么不带个保温杯之类的？也好喝口热水取取暖啊。”记者问。
“我们也没买，出来干活也不方便带，就算了，口渴了忍一忍，等活干完了，回去再喝吧。”胡流明说。
把水管接上了水，胡流明就要开始冲洗地面了。只见他用手抵着出水口，控制着出水大小，弯着腰，在微弱的灯光下准确地找出一个个藏在缝里的垃圾，香烟头、烧烤杆、来来往往的行人留下的灰尘……胡流明握着水管，时而顺时针，时而逆时针，清澈的水流旋转着带走一片片污渍。
“冷吗？”记者看着胡流明几乎已被冻僵的手，十分不忍。“没事，习惯了。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。过年时才冷呢，用水清洗地面，地上都能结起薄冰。”胡流明淡定地说。
希望在清洁工的岗位上
夫妻俩相伴终老
五马街街长四百多米，宽十二米，整条冲洗完至少要五六个小时，这也意味着胡流明夫妇从晚上11时开始工作，一直要到第二天凌晨4、5点才能结束工作，回去休息。
忙了一阵，胡流明也有点累了，他和张艺花一起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缓缓，和记者聊起了家常。张艺花说，他们两个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4000元，几年前还供女儿读大学、儿子上学，每年都要交1万多的学费，加上子女的生活费，日子过得紧巴巴。
“不过现在好了，女儿大学毕业了，考上了衢州的公务员，第一个月工资拿过来就给我们买了人参，说给我们补补。小儿子现在也参加工作了，在学厨师，基本也不用我们操心了。”胡流明说。
尽管已是深夜，但五马街上偶尔还有零星的路人走过，其中一位路过的行人还和胡流明打了招呼，“今天又出来干活了，辛苦啊。”胡流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。
“我每天下班基本也这个点，每次回家路过五马街，就会看到这对夫妇在清洗地面，好几年了。”路过的胡女士说，大冬天这么冷还要出来扫地清洁，真是辛苦。正是他们的辛苦换来了城市的干净和美丽，令人尊敬。
再有一个月就要过春节了，往年的除夕胡流明夫妇也都坚守岗位，今年估计也不例外。“我们没有假期，十几年来每年过年都要上街清扫，而且比平时更累。”张艺花说。
时针慢慢划向夜里1点，寂静的五马街愈发清冷。休息一会的胡流明和张艺花又开始工作了，胡流明握着水管慢慢清洗着路面，张艺花还是拿着扫帚和簸箕，紧紧地跟在丈夫身后，两人的身影，绽放在月光下，也将映在晨光里。
凌晨6、7时，早起上班的人踏上干净整洁的五马街开始一天的忙碌，而忙碌之后的胡流明和张艺花已回到住处安然入眠……其实，五马街的“城市美容师”，不止胡流明和张艺花，还有其他10位清洁工人，他们大多四五十岁，基本来自外地，分成早中晚三个班次，在温州，在五马街，奉献着自己的勤劳和汗水。
